她住“太平间”吗?
此前,有媒体报道,陈庆霞在一座废弃的太平间里被限制人身自由长达三年。24日晚,新华社记者冒着风雪来到伊春,对陈庆霞事件进行了采访。
陈庆霞如今生活在带岭区福利院侧面的一间平房里,她的房间位于一排平房的中部,2007年以前是殡仪馆的办公室,左面的车库是原来的太平间,右面放置花圈等物品的地方现在改成了食堂。
记者采访了解到,陈庆霞是在2010年3月下旬被安置在这个地方来的,她住进来时这个原是殡仪馆的地方已在2007年完成了用途改造。
“我在这工作了3年半,最近才听说那里曾是殡仪馆。”带岭区区长夏景涛说,把她安置在这,主要是考虑旁边是福利院,前面是医院,既有人照顾做饭,又方便她看病。
但是,记者在调查中核实,陈庆霞确实是个上访户,历史上确实因上访被截访、拘留、劳教过,在被截访过程中她的孩子确实走失、陈庆霞自己称至今下落不明,她本人目前确实存在瘫痪的状况。
她为什么上访?
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,陈庆霞之所以上访,是对自己丈夫宋立升被劳教一事不服,且怀疑自家遭到了打击报复。陈庆霞介绍说,自己和丈夫原本靠养猪和开一间小浴池维生,因为邻居一女子向他家借600元后不认账,还诬称宋立升殴打了她,宋立升被气出了“延迟性心因性反应”,行为异常,并于2001年在哈尔滨住院治疗45天。
记者了解到,“行为异常”后的宋立升多次被司法机关处理。2003年6月1日,宋立升因破坏“非典”检查站栏杆被治安拘留15日,6月26日,伊春市劳动教养委员会批准对他劳动教养1年9个月。
陈庆霞说,公安局来带宋立升去劳教时,她拿出诊断,表明丈夫是限制责任能力,“但被公安局长随手扔在地上。”不久,佳木斯有关部门作出相同结论法鉴,有关方面对宋立升执行了所外劳教,然而,她却对这份完全和自己主张一致的鉴定书产生了抗拒,她认为鉴定书无序号、无医生签名,不具法律效力,要求重新鉴定,并追究据此作出劳教决定的人的责任。
佳木斯市精神疾病防治院法鉴组对此回应称,该组在2004年2月省司法厅明确要求前,所有鉴定书都不排序号,鉴定人不签名,这并不影响法鉴的真实有效性。
“难道你上访,就是为了一份与你主张结果一致的法鉴?”在记者再三追问下,陈庆霞说,她主要是认为自家被时任带岭区公安局长的杨华“打击报复”。
原来,陈庆霞的嫂子刘彩华在带岭区经营一家文具用品商店,一顾客在退换墨水时与其发生冲突,并将墨水泼在店里,刘彩华随后报警,没想到闹事的是时任带岭区公安局长杨华的女儿。
“从此我们两家就结下怨,杨华就报复到我丈夫身上。”陈庆霞说,从杨华扔掉诊断书带走丈夫的那时起,她就一定要讨个说法。
记者了解到,杨华多年前已因触犯法律被判入狱,现正在服刑。但陈庆霞的心结仍未解开。
她有哪些遭遇?
2003年丈夫宋立升的“劳教”风波后,陈庆霞联系北安市精神病院让宋立升开始接受治疗。“那段时间,我边打官司、边挣钱、边照顾孩子老人,一边准备再反映情况。”她说。
2007年1月至4月,她带着12岁的儿子和90岁的婆婆去北京上访。陈庆霞介绍说,直到2007年4月的一天她被“截访”人员带走,孩子与她分开至今无下落,婆婆留在北京的住处后被接回。
关于“丢孩子”的情境,信访干部与陈庆霞各执一词。带岭区信访办主任董丽杰说,工作人员想把他们母子一同带回,让孩子跳上公共汽车是陈庆霞的授意。而陈庆霞坚称,她和孩子在上公共汽车时,她被工作人员拉下了车,把孩子落在了车上。
“无论如何,她说再也没见过孩子,孩子至今下落不明。”夏景涛承认,这是陈庆霞心中抹不去的痛,也是最令他不安的事实。
陈庆霞说,2007年4月份回带岭后她就被拘留了,进拘留所时自己是可以行走的,但被释放从拘留所出来后就无法行走了。
陈庆霞为何瘫痪?陈庆霞称是因为在拘留所被人打的,但对于记者“被谁打、怎么打”的询问,她却说不太清楚。记者询问拘留所方面,得到的答复是“对陈的说法无法取证”。记者核实到的一个情况是,陈庆霞曾于上世纪90年代时出过一次车祸,下肢受过重伤,腰部曾经打过钢板。
在被送进区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,陈庆霞于2007年7月被批准劳教18个月。
2008年底劳教结束返回带岭后,陈庆霞2009年又两次因瘫痪到哈尔滨医大一院、二院治疗,花费30多万元,由区政府结算。2010年3月下旬陈庆霞回到带岭,住进现在居住的带岭区福利院,并被安排4人轮流“护理”。
她被“监听”了吗?
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,2013年以来,陈庆霞用纸壳写了多张“我告饶了”,贴到自己住的房间的窗户上,走近还能看到被监控监听的字样。她对记者说,自己的手机长年被屏蔽被监听,但记者在其房间发现自己手机信号满格,拿出陈庆霞双卡手机也是。
在这排平房户外的一角,的确能看到一个摄像头专门对准这个方向,当地干部承认这是监视器,但对手机屏蔽和监听予以否认。
多名“护理”过陈庆霞的人向记者证实,她们一开始是给陈庆霞做饭、洗衣等,晚上在屋内陪护,也推着她出来转转,后来晚上就到屋外的车上守夜。关于何时开始,她们都避而不答,但可以证实最近一次守夜是在22日晚。
夏景涛说,区里实在没有必要“监视”陈庆霞,因为她上访的事情省里和北京都知道,瞒不住也拦不住,她在去年11月份还进京上访20余天。“护理”一是为了照顾她,二是防止她寻短见等出现意外,“毕竟这样一个残疾人,孩子又丢了,如果在福利院出事,我们更负不起责任。”
然而陈庆霞说,因她去年11月进京上访,当日负责看管的女环卫工已经丢掉了工作,“是丢孩子让我和政府彻底决裂,丢孩子这事必须有人负责!”
她有什么诉求?
据了解,带岭区现在每月为陈庆霞支付1800至2000元的生活费用,除此之外还给其购买尿垫、纸尿裤和秋菜等生活用品。
现在陈庆霞到底有哪些诉求?陈庆霞向记者展示了她写的7点要求,包括为孩子安排工作、解决医疗等相关费用、要求住房并装修、解决一套门市房并安排启动资金、解决丈夫活着和去世后的一切费用、购买电动车等,且要求一次性解决。
“孩子有着落了?为什么要提安排孩子工作呢?”记者问。“这是区里逼着我写的。”她说。“区里逼着你给他们提要求?”记者问。“是他们教的。”她说。“他们指的是?”记者问。“一起上访的。”她说。
带岭区区委书记张跃文说,陈庆霞10年来的遭遇如同噩梦,将心比心谁都难以承受。她提出的物质上的要求基本可以满足,但如何真正解开她的心结,才是让人最茫然的问题。
“我们曾劝她起诉我们,再帮她找司法援助,让法律给个说法。赔偿也好,负任何法律责任都行,如果她能想开,什么处罚我都认。”夏景涛说,现在这样“夹生”着,管她也不对,不管更不对,怎么做她都不舒服,让政府方面感觉“无力回天”。
上海律师网 |